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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言：ann 2007/03/01 07:4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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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從哈佛到南加大》問世間，情為何物？ 永芸


這是我第一次在西來寺過年。大年初一，我在客堂，幫忙解「法語」（佛教不抽籤，但以大佛法語方便一般信眾，問難解惑）。來者信賴法師，虔誠告解。我以旁觀者，謹慎給予建議，但絕不給「答案」。一位女子，說到她的情人節，淚流滿面。聽完她的故事，我問她：「和他在一起，你快樂嗎？」她說：「不快樂！」我可以體念她的情苦，很堅定的告訴她：「算了，放掉吧！這個男孩不值得妳對他這樣，你會遇見更好的。」她破涕展顏，再三感謝離去。

西方Valentine's Day，被我們翻譯成「情人節」，這是發生在三世紀，當時羅馬帝國的皇帝出於戰爭的考量，廢棄所有的婚姻承諾，使男人可以無牽掛的上戰場。一位名叫Valentine 的神父沒遵照這個旨意，繼續為相愛的年輕人在教堂舉行婚禮。被告發後，在監獄時，他愛上了來監獄探望他，獄長失明的女兒，並奇蹟的治好了她的眼睛。這個神父在西元二七悾年的二月十四日被絞刑，臨刑前，他給女孩一封信，署名「from your Valentine」（這個表達沿用至今），一直到十四世紀後，人們才開始紀念這個日子。

在西方，這一天不限於情人，父母、親朋、師長等，都可以寄卡片或送禮物。

中國的情人節「七夕」，大家都知道是牛郎織女，一年一次的相聚，當時傳錯話的喜鵲，搭成鵲橋，讓他們相會。一個晚上要訴說一年不見的相思悲情，就成為我們人間的綿綿細雨。

「問世間，情為何物？直教生死相許。」這是天下有情人最愛用的誓言，但又有幾人知道它的真意？

金元著名的文學家元好問，在他十六歲赴試途中，於一驛館暫宿，清晨散步到一蓮花池，令人稱奇的是這些蓮花都並蒂而開。他隱約聽到採連女的歌聲，想上蓮舟，便高聲喚道：「可有人願渡我？」採蓮女驚見一書生立於岸邊，哄笑散去，隱沒在蓮藕深處。

元好問愣在寂靜中，卻見一小舟緩緩行來，船頭老者叫道：「老漢來渡你。」

「這裡的蓮女，似特別怕生？」元好問坐定探詢。

老漢嘆口氣，傷感的說：「這塘裡出了件奇事，溺死了一對年輕男女，所以，女兒家的，不得不避諱些。」

元好問陷入沉思中，下船後，將一紙留給老漢，慎重的說：「這首詞，您老記熟了，請採蓮女代唱，聊表我對這一雙癡情人的敬意，也不負這滿池並蒂蓮花。」

「公子請放心，你這首詞名〈摸魚兒〉，又叫〈邁陂塘〉，老漢字字在心，且唱一遍給你聽。」在老漢風霜的臉上，忽然湧現一股柔情：

「問蓮根、有絲多少？

蓮心知為誰苦？

雙花脈脈嬌相向，

只是舊家兒女。

天已許，甚不教、

白頭生死鴛鴦浦？

夕陽無語，算謝客煙中，

湘妃江上，未是斷腸處。

香奩夢，好在靈芝瑞露。

中間俯仰今古。

海枯石爛情緣在，

幽恨不埋黃土。

相思樹，流年度，

無端又被西風誤。

蘭舟少住，怕載酒重來，

紅衣半落，狼藉臥風雨。」

元好問大驚，拱手作揖：「失敬了！在下元裕之，敢問老漢大名？」

「不用了！我不過是心隨故國身似水的人罷了。失敬的人應該是我。我見過多少人感嘆這對殉情人，卻沒有一人像你這麼情深意摯。這一雙兒女相眠地下，得聞此詞，也該瞑目啦！」說罷，老漢的船漸行漸遠，留下元好問走入一片迷夢中。

生於亂世的詩人，感時哀情憐物，非矯情造作，乃出於一片赤子真心。在路上，他又遇到一捕雁人，手上捧著垂死的雁說：「這是我今早捕獲的雁，已殺了。另外一隻逃脫羅網的雁，悲鳴不肯離去，竟然撞地自殺而死。」

元好問想到不只是殉情的男女，雁亦有情！懷著對世間有情的敬意，他傷痛的買下兩隻死雁，合葬在汾水岸邊，並堆石以為誌，號「雁丘」，而賦詩：

「問世間，情為何物？

直教生死相許。

天南地北雙飛客，

老翅幾回寒暑？

歡樂趣、離別苦，

就中更有痴兒女。

君應有語，渺萬里層雲。

千山暮雪，隻影為誰去？

橫汾路，寂寞當年簫鼓，

荒煙依舊平楚。

招魂楚些何嗟及，

山鬼自啼風雨。

天也妒，未與信，

鶯兒燕子俱黃土。

千秋萬古，為留待騷人。

狂歌痛飲，來訪雁丘處。」

這世間情愛悲劇，從古至今，東西皆同，輪迴上演。從堯舜時娥皇、女英兩姐妹投水自盡，化為水神湘妃。戰國時宋康王搶奪韓憑妻，兩人自殺殉情，死時只求合葬一起，憤怒的宋康王卻讓兩人墓遙遙相望，沒想到兩墓各生出一樹，根葉緊緊相連，有雌雄鴛鴦棲息樹上，交頸悲鳴不已，時人憐此「苦命鴛鴦」，稱此樹為「相思樹」。漢代的樂府民歌《孔雀東南飛》，通過焦仲卿、劉蘭芝這對恩愛夫妻活活被拆散的悲劇，控訴了封建禮教束縛、門第觀念的罪惡。

南宋詩人陸游與表妹唐婉原也是夫唱婦隨、情深意重，然寡母因妒生厭，硬讓一對恩愛夫妻又各自婚嫁。偏偏十年後，陸游在沈園遇見與夫同遊的唐婉，徵得夫同意，唐婉以酒餚相待敘舊。詩人感傷難耐題下《釵頭鳳》：

「紅酥手，黃騰酒，

滿城春色宮牆柳。

東風惡，歡情薄，

一懷愁緒，幾年離索。

錯！錯！錯！

春如舊，人空瘦，

淚痕紅浥鮫綃透。

桃花落，閑池閣，

山盟雖在，錦書難託。

莫！莫！莫！」

唐婉見後，也和了一詞：

「世情惡，人情薄，

雨送黃昏花易落。

曉風乾，淚痕殘。

欲箋心事，獨倚斜欄。

難！難！難！

人成個，今非昨，

病魂常似秋千索。

角聲寒，夜闌珊。

怕人詢問，咽淚裝歡。

瞞！瞞！瞞！」

沒多久，唐婉就抑鬱而終。長壽的陸游，四十年後，重遊舊地，不禁唏噓，再寫了《沈園》二首詩。

唉！我觀這些陰錯陽差、不能圓滿的情愛，都要悲慟、扼脕，何況當事者喔！眾生真是情不重不生娑婆啊！覺有情？如何覺有情？

青春年少讀詩，不求慎解，不懂典故，不察詩人細膩；只喜吟詠淒美哀豔傷情，未體世間「愛別離、求不得」，那種椎心之痛。當我們輕易告訴痛中人：「放下！算了吧！」我們真的有為對方紓解困境嗎？

我想，以後我會靜靜聆聽傾訴者真正的心音，輕輕拍拍她的肩：「我知道你的苦，放下不容易，一念超脫更艱難；但就像修行，需要時間煎熬、磨練！忍著點，堅持住，相信覺者佛陀留給我們的法藥，離苦得樂，還是一念：一念迷是苦、是凡夫，一念悟就是樂、就是佛。」

解結還需繫結人，師父、善友，都是渡河的筏，渡你到彼岸，上岸都得捨！祈願天下有情人，千萬不要「生死相許」，希望大家同登佛法慈航，一路相伴「輕舟已過萬重山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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